编者按：被保险人因蚊虫叮咬患病致死，无论按确定近因原则的顺推法还是逆推法，均可确定被保险人致死近因是蚊虫叮咬。

一、提出问题

被保险人因蚊虫叮咬致死，是属于疾病还是意外事故死亡？

二、案例

江苏省高级人民法院（2020）苏民申3545号

再审申请人（一审被告、二审上诉人）：中国人民财产保险股份有限公司扬州市分公司

被申请人（一审原告、二审被上诉人）：佟某等三人

【基本事实】

2018年7月25日，冀海旺在尼日利亚住院治疗，病历记载：该患者身体症状为恶心、呕吐和高烧（40℃），病原传播主因为蚊子叮咬，随后给予抗疟疾治疗。2018年7月27日，患者出现持续颤抖（状似癫痫），并伴有大小便失禁，经过讨论决定将患者转移到另一家医院，转移到了高级医院接受治疗后死亡。《死因医学报告》1份，载明：（a）严重脑水肿（b）急性疟疾，病情持续，直至其死亡。

2018年9月14日，尼日利亚警察局出具《调查报告》1份，载明：2018年7月25日，已故冀海旺被蚊子叮咬并生病，最初患者诊断为疟疾。2018年7月27日，患者病情恶化，并紧急送往拉各斯州立大学教学医院接受治疗，但在2018年7月27日中午，患者断气，值班医生确认患者死亡。

【裁判要旨】

住院治疗的病历、《死因医学报告》、《调查报告》、《冀海旺验尸报告》等证据，可以证明冀海旺系在尼日利亚工作期间因蚊虫叮咬罹患疟疾，最终治疗无效于2018年7月27日死亡。虽然《冀海旺验尸报告》载明死因为严重脑水肿、急性疟疾，但其死亡的直接原因是蚊虫叮咬后传播的病毒，罹患疟疾只是病毒进入冀海旺体内产生的后果，而对冀海旺而言，蚊虫叮咬是外来的、突发的、非本意的、非疾病的客观事件，故属于意外伤害的情况，人保扬州公司应承担保险责任。

【类案】

1. 广东省东莞市中级人民法院（2019）粤19民终8434号判决认为，黄明聪在喀麦隆考察期间感染恶性疟原虫××后死亡，黄明聪的死亡并非其自身原因或者主观意愿所致，而是在到达特定地区——××疫区喀麦隆所遭受蚊虫叮咬感染所致。因此，一审法院认定本次事故具有外来的、突发的、非本意的、非疾病的客观事件特征，属于意外伤害，并无不当。中国人寿保险东莞公司主张黄明聪的死亡不属于意外伤害缺乏依据，本院不予支持。

2. 北京金融法院（2022）京74民终1号判决认为，结合各方当事人的自认以及安哥拉地区背景，李云波被蚊叮咬传播疟原虫继而感染疟疾，具有高度盖然性。而不管是作为传播途径的按蚊，还是直接致害的疟原虫均符合“外来”以及并非人体自身内发或遗传的“非疾病”属性，且疟原虫直接侵害李云波的器官组织生理机能，并以疟疾发病的形式呈现出来。因此，李云波被按蚊叮咬感染疟疾符合保险合同中约定的意外伤害的情形。

三、分析

被保险人系患疟疾死亡，疟疾属于疾病，而疟疾产生原因却是蚊虫叮咬，何种原因是被保险人死亡的近因？近因是否为意外事故？

（一）被保险人死亡的近因是蚊虫叮咬

1. 近因原则^[1][2]

是能积极有效地推动因果链上的事情向前发展、最终产生结果的原因。依据近因原则，只有在导致保险事故的近因属于保险责任范围内时，保险人才应承担保险责任。若被保险人死亡近因是自身疾病，疾病属于不承保危险，则保险人不负保险责任。

2. 近因的认定^[3]

在实务操作中，认定损害结果发生的近因需要用到顺推法和逆推法两种方法。

（1）顺推法

在原因和结果之间，必然存在时间上的顺序性，凡是原因现象必然先于结果现象出现。该方法就是从最初事件出发，按逻辑推理，判断下一个事件可能是什么；再从可能发生的第二个事件，按照逻辑推理判断最终事件即损失是什么。如果推理判断与实际发生的事实相符，那么，最初事件就是损失的近因。

（2）逆推法

该方法是从结果推原因。从损失开始，从后往前推，即从分析损失开始，分析引起损失的原因是否是前一件事件，如果是，则继续再分析导致前一件事发生的原因，直至最初事件为止。

3. 案例近因分析

按顺推法认定近因，案例中被保险人最初被蚊虫叮咬，被蚊虫叮咬后可能患疟疾，患疟疾后可能导致被保险人死亡，则最初事件蚊虫叮咬，就是被保险人死亡的近因。

按逆推法认定近因，案例中被保险人因蚊虫叮咬后患疟疾死亡，导致死亡的原因是被保险人患疟疾，患疟疾的原因是被保险人被蚊子叮咬，所以被保险人死亡的近因是蚊子叮咬。

所以，无论按顺推法还是逆推法，都会发现被保险人被蚊虫叮咬、患疟疾、死亡之间具有因果关系。因此，被保险人死亡的近因系蚊虫叮咬，也就随之确定。

（二）蚊虫叮咬属于意外事故

蚊虫叮咬致死是否符合意外事故的外来、突发、非本意性要件？

1. 外来性。蚊子叮咬并非被保险人罹患疾病、细菌感染、器官老化衰竭等身体内部因素所致,不管是蚊虫还是蚊虫传播的病毒均具有外来性。

2. 突发性。蚊虫叮咬非被保险人可完全支配的行为，具有不可预料性，符合突发性要件。

3. 非本意性。除非被保险人故意让蚊虫叮咬而自杀，否则符合非本意要件。

所以，被保险人因蚊虫叮咬致死属于意外事故。

（三）建议

为避免争议，保险合同责任免除条款中可约定：“被保险人因疾病导致的伤害，包括但不限于猝死、中暑、蚊虫叮咬、病毒和细菌感染（意外伤害导致的伤口感染不在此限）”。

【参考文献】

[1]王静著：《保险案件裁判精要》，法律出版社 2019年1月第一版，第485页

[2]最高人民法院民事审判第二庭编著：《最高人民法院关于保险法司法解释<三>理解与适用》，人民法院出版社 2015年版，第581-580页。

[3]范健 王建文 张莉莉著：《保险法》，法律出版社 2017年1月第一版，第103-107页